■白 鹏

伟大的科学家、前英国皇家造币局局长艾萨克·牛顿爵士在其经典力学理论体系中，为我们描述了一个万物通过力相互作用的图景：任何事物运动状态的改变都可以通过分析其所受到的力得到解释，而推动世界运动起来的初始力量来自于——“上帝”。

货币银行学的经典理论告诉我们，现代经济活动的加速或减速紧随着货币供给的加速或减速，而基础货币的运动主宰货币供给在商业周期中的运动，并且货币乘数越高，现金漏损率等摩擦力越小，高能货币的“力”越持久。那么，推动整个信用货币世界运转的初始力量又来自哪里呢？在有的经济体来自于中央银行，在有的经济体来自于商业银行，而有的则来自于央行、金融机构和各类市场主体的共同作用。

有目共睹的是，本轮金融危机之后，美国利用储备货币发行国的先天优势实现了快速复苏。随着美联储加息预期的上升，面对外汇占款规模缩小、货币投放被动减少的新常态，新兴经济体们再次对一个古老却又悬而未决的问题展开了反思：到底怎样的货币安排和信用创造机制才能保持一国金融稳定、促进经济发展？日前，冰岛在这方面有了新的结论，并意欲大胆尝试。

与很多现代市场经济体一样，在冰岛，纸币和硬币的发行由中央银行控制，但并非所有货币（现金和存款）均由央行来创造。当商业银行提供信贷时就会创造出货币。而对央行来说，仅能通过货币政策工具来间接影响货币供应量。也正因此，有学者将冰岛历次金融危机爆发的根源归结于商业银行在经济繁荣期过度放贷，倒逼央行被动发行货币，进而推升通胀率，反过来又刺激了银行冒险与投机活动，最终导致破产清算，迫使政府不得不耗费巨资救助。

“侠之大者，为国解忧”。日前，一名冰岛进步党（执政党）议员实在不忍直视上述问题导致纳税人蒙受巨额损失，毅然向国会上书谏言：对本国货币体系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革。其改革方案名为主权货币计划，简言之就是收回商业银行创造货币的权力，将其完全移交给央行，授权央行作为该国唯一的货币创造者，并通过双层账户体系的设置，使商业银行专司账户管理、清算支付，以及充当储户与贷方之间的有限中介。冰岛总理贡劳格松表示，对所有正在进行货币创造和货币政策讨论的新兴经济体来说，该提案不失为一种新思路。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现代经济运行当中，货币是一种媒介，以商业银行为代表的金融机构充当中介，大部分经济交易行为都通过金融机构完成。而没有了商业银行的运作，失去了乘数效应的“力”很难推动一国经济长期稳健发展。

而详细阅读提案我们会发现，该改革计划并不止这“一失”。冰岛与许多新兴经济体货币体系中存在的一些“通病”并未根治。例如，目前该国银行体系呈现三大行为主的寡头垄断格局，“太大而不能倒”、“太大而难以管理”是导致央行调控效果大打折扣的重要原因。因此，如何在保障金融安全与稳定的基础上，适度放开其他存款性公司牌照，引入更多市场主体参与金融业竞争，逐渐降低寡头银行的“系统重要性”，是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再如，大型银行存在的道德风险与逆向选择问题，在新“游戏规则”下仍然未有效解决。而在市场充分竞争基础上，加大对银行违法违规行为的治理力度，以严格的规则而非单一的“裁判员”维护金融市场秩序，或许才是破解该问题的唯一出路。此外，基础货币发行机制不改革，提高货币政策有效性就是妄谈。贯穿整篇提案的一条隐形思路是：冰岛央行在垄断信用创造的基础上，独立制定和推行货币政策。保持本国央行独立性与权威性是新兴经济体在本轮危机中汲取的一个重要教训。但缺乏商业银行等市场主体实际金融交易行为的信息反馈，“计划色彩”浓重的政策成效实属难料。也许我们可以说投放基础货币的“上帝之手”来自央行，但推动一个经济体货币机制良好运转的“力”一定是市场。